本文作者:adminddo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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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dminddos 2025-07-23 14:58:58 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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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难想象,距陈绮贞《Groupies吉他手》的发行(2002年8月2日)已经过去了近四分之一个世纪。这张专辑有着强烈的超时代感,至今仍被众多年轻歌迷口耳相传。细心的歌迷可能会注意到一个细节:陈绮贞在专辑中似乎有意将同名主打歌《吉他手》“误译”成了Groupies,甚至把这种错位关系凸显在了专辑名中。但解其深意的人似乎不多。

寻来当年的台版CD,不难发现,陈绮贞在文案里还专门为Groupies写了一个词条:

Groupies: [名词][ˈgru:pɪ]

1.狂热分子,泛指跟着摇滚乐团到处巡演、疯狂追逐偶像的小歌迷;

2.陈绮贞为第三张专辑《吉他手》取的英文名字。

《Groupies吉他手》CD文案

此处的第一条释义与韦氏词典对Groupie的解释大致相同,即“跟随乐队巡回演出的摇滚乐队粉丝”(a fan of a rock group who usually follows the group around on concert tours)。但很明显,陈绮贞和韦氏词典的编者们都在文字上做了洁化处理,因为众所周知,Groupies尤指试图与摇滚乐手建立性关系的年轻女性,它源于上世纪60年代,那个摇滚乐与民权运动、反文化、反战运动一同爆发的井喷期。1969年第2期《滚石》杂志的封面文章《Groupies和其他女孩们》让这个词传播开来。中文里的“骨肉皮”是对该词更为活色生香的音译,台湾地区在90年代曾活跃过一个叫“骨肉皮”的地下乐团。北京话叫“果儿”。反光镜乐队在专辑《成长瞬间》(2007)中的《果儿》开头,乍一听像是乐观主义者的人生指南,实则隐晦唱述了老炮乐手在演出结束后的“捞妹”心得:

错过就不必再多说/留下的都还不错/请别再继续啰嗦。

新裤子乐队的《After Party》同样也是与这一主题有关的歌,只不过切换成了女性视角:

结束热闹的舞会/来到下流的卡拉OK/我想和他去约会/可他有女朋友。

《Groupies吉他手》唱片封面

回到陈绮贞。去性化处理同样体现在《吉他手》中。这首歌说的是一位女生去看自己最爱的吉他手的演出,但她只唱出了演出前“我”如赴约会般的忐忑心情和观看演出时的细密心思,全然无涉After Party的部分。歌中,Groupie与摇滚明星之间的肉身交媾被追星少女与吉他手在演唱会时的视线交错所取代,这种视线交错又被强劲地想象成一场仅由牵手与告白组成的纯爱,从而成为“疑似恋人”的交往凭证。副歌“就算和别人享有,你精彩的假动作”中的“享用”一词点出了Groupies与乐手之间的关系性质,正如滚石乐队的传奇吉他手基思·理查兹在自传《滚吧,生活》中所写:“骨肉皮就像一个大家庭,一个组织松散的机构……她们没有嫉妒心和独占欲”。至于“假动作”,忙于扫弦的乐手怎会有空作假动作?它只是一个修辞,意味着虚情假意,又让人联想到play的双关语义,即演奏乐器(play guitar)和游戏情感(play game)。更为巧妙的是,副歌在结尾滑变为:“不想和别人享有,你每一个小动作”。日常生活中的细微动作往往是通过爱侣相互观察的目光才被赋予了超乎寻常的意义。因此,从假动作到小动作,意味着共享式的“闲情”(casualrelationship)模式最终让位于排他性的亲密关系,二次净化由此达成。

尽管如此,我们仍要注意情色主题在《吉他手》专辑中的若隐若现,例如《躺在你的衣柜中》“毛衣”作为身体的隐喻(陈绮贞自陈这首歌与“性”有关,雀斑乐队在《毛衣》中就直接借用了这个意象),《小尘埃》似对Groupie经历博尔赫斯式的暧昧渲染(歌名是致敬王菲的《尘埃》,还是应了张爱玲笔下“低到尘埃里”的爱?),这种文本暗语甚至可以追溯到《慢歌3》中把对禁忌之爱的回忆比拟成“它每日每夜温柔地压痛了我”。幽沉的欲望书写是陈绮贞隐藏在白色吊带裙下的B Side美学,一如专辑封面中深邃的蓝色海水,又如专辑易被人忽略的封底。那是一张陈绮贞的背影照。照片中,她背着吉他向前赶路,驼着背,弓着腰,左手拿着吉他线,流露出一种笨拙而认真的中性感,但她身着的牛仔裤却如刺点(Punctum)一般突出了其臀部曲线和髋部的宽度——当然,这是不免恼人的男性凝视。

《Groupies吉他手》CD封底

某种意义上,上述这种“去性化的性感”(desexualizedsexiness)甚至构成了整张专辑的制作原则。专辑吸收了英伦摇滚、迷幻电子、BossaNova等音乐元素,使其不同于单靠一把吉他支撑的Acoustic民谣以及陈绮贞发行的Demos,但同时又必须谨慎甚至压抑性地使用这些元素,以防太过脱离于流行民谣的风格范畴。

能在厚度与纯净中做到取度平衡,殊为不易。这张专辑之所以能呈现出统一、流畅的整体乐思,皆因它是协同创作的结果(Group Work)。换言之,我们不能忽视其背后的男性制作人,他们是这张专辑字面意义上的Groupies——Groupie一词源自Group(小组;乐团),后缀ie其实并不表示“小而可爱”,而是表示“与……相关的人”。林暐哲,90年代Baboo乐团吉他手兼主唱;钟成虎,90年代观子音乐坑乐队的吉他手,被交工乐队的林生祥誉为他见过“1971年以后,最有天分弹得最好的吉他手”;李雨寰,他给了陈绮贞2000年前后的华语乐坛少有的电子味道,虽然在专辑《Techno Love》(2000)中,二人的合作还尚显生疏。女性意识的表达有男性制作人的股肱,细腻歌词的背后也有男性制作人同样细腻的器乐编配。不妨说,这张专辑体现了黑人女性主义理论家贝尔·胡克斯(Bell Hooks)所提倡的爱的伦理。

钟成虎后来便成了陈绮贞《吉他手》的实指。有趣的是,他并不是那种具有侵略性男性气质的吉他手。或许他无法handle这种欧美范,就像大多数亚洲男生无法handle故意解开头两个纽扣的深V衬衫。同时,他也不是摩登天空与兵马司在新世纪第一个十年盛产的那种酷酷的、穿紧身牛仔裤和脏匡威鞋的吉他手类型。去看《太聪明》的Live版视频,他戴着黑色窄框眼镜,留着一点也不酷的发型,默默为陈伴奏,全凭扎实的技术,传递出一种更富安全感的“东亚做题家”式吉他手气质。这种对西方舶来品的亚洲化策略在他之后担任制作的卢广仲的专辑中发挥得更加淋漓尽致,《100种生活》《七天》《慢灵魂》,无一不是健康摇滚、黑人音乐和宅男气并举的作品。

曾几何时,吉他手几乎是男性乐手的代名词,吉他这个乐器甚至被形容为男性生殖崇拜的象征和女性身体的类似物。相应地,Groupie其实和Muse、Femme Fatale等词一样,不过是摇滚文化将女性边缘化和他者化的再生产符码。因此,将吉他手翻译成Groupies,自然隐藏着陈绮贞温柔的戏谑与挑衅。同时,“翻译”的动作恰恰又消解了吉他手与Groupies之间崇拜与剥削、自由与依附的固化对立,仿佛二者是可以互译、互换、互通的。有时在台上唱与跳,有时在台下鼓与呼,两种身份之间的自由切换,彰显了一种更为自信的女性意识。CD的文案正强调了这一点,即“在台下听的吉他手陈绮贞”和“在台上唱的吉他手陈绮贞”,而两者之间的辩证关系更加明确地体现在陈绮贞的遗珠之作《女明星》中。这首最初是钟成虎写给林嘉欣的歌只有现场录音版本,收于《花的姿态演唱会经典实录》(2007),仿佛《吉他手》的一体两面。在副歌部分,陈绮贞唱道:“我是女明星,我只崇拜你”。这也是她作为吉他手和出色唱作人的自信使然。

《吉他手》是陈绮贞在滚石魔岩唱片出的最后一张专辑,编号为MSD113。此前,她发行了《让我想一想》(1998)和《还是会寂寞》(2000)。我想用“Y2K感”(Y2K=Year 2000)一词来描述这三张专辑中的抒情主体带给人的感觉,以区别颓唐、浮华的“世纪末”(Fin de Siècle)美学,以及主流的甜酷千禧年风。和陈绮贞同样是在2005年后跨海而过、在大陆流行开来的朱天文,在短篇小说《世纪末的华丽》中塑造了女模米亚这个“定做的世纪末人物”。小说结尾,朱天文写道:“有一天男人用理论与制度建立起的世界会倒塌,她将以嗅觉和颜色的记忆存货,从这里并予之重建”。早期的陈绮贞完全没有这种“反叛”,她的音乐让人感觉仿佛第一次在电视里看到《女孩梦三十》里珍妮弗·加纳(Jennifer Garner)的表演。在《吉他手》专辑中,她时而将小我的爱情上升为大我的表达(“我要的不只是爱你而已,我要让所有虚伪的人都看清自己”,《就算全世界与我为敌》让人想到说唱歌手Tupac Shakur在1995年发行的专辑《Me against the World》),时而又浅吟低唱,大方流露出小女生态度(“谁来拥抱我,保护我,伤害我,放弃我”),而你又很难用“强大的小女生”这一套语来涵括,因为Y2K感意味着自然、坦率,透着新千年伊始的乐观;有时热烈,不时神秘,没有鬼马精怪、高傲冷酷与自我沉溺。

当然,陈绮贞的唱片所表达的女性意识并非铁板一块。《华丽的冒险》(2005)就更加sentimental,更加闭合,因而也更加复杂。我一直猜想,“华丽”一词在这儿是否有朱天文的影子。2005年夏,我第一次在耳机里听到陈绮贞的声音。那是《after 17》:“自从那一天起,不轻易接受谁的邀请/自从那一天起,听我说的道理”。作为刚好也走过17岁的男生,听完后,觉得既亲切,又被疏远;既兴奋,又不知所措。这导致我在后来很长一段时间里,与她的早期作品失之交臂。如今,陈绮贞与钟成虎的爱恋已与她的巅峰状态一同消散,她更多出现在拼盘式的商业化音乐节,一些传唱度较高的歌曲从原来的专辑中剥离,在K歌声和数字平台里“零零落落”。另一方面,当今华语乐坛不少独立女声的新作——例如林以乐的《素颜的样子》(2024)——似乎都还没超出“零零年代的想象力”。因此,不妨再完整聆听一下陈绮贞的早期作品。这并非怀旧,而是感受时间在柏格森意义上的“绵延”。

(作者系南京大学外国语学院副教授,博士生导师,南大高研院驻院学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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