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源:中国报道
中国集换式卡牌行业龙头——卡游有限公司(下称“卡游”)正在二次冲击港股IPO。
据招股书披露,卡游2022年实现总营收41.31亿元,2023年却降至26.62亿元,同比大幅下滑35.6%。不过2024年形势急转直上:在小马宝莉等“Z世代”爆款IP卡牌热潮带动下,卡游2024年营收飙升至100.57亿元,同比猛增277.8%,创下历史新高。毛利率亦达到71.3%之高。
从行业地位来看,卡游已在国内卡牌市场占据统治地位。招股书显示,按销售额计卡游2024年市场份额高达71.1%,稳居行业第一,超过第二名至第四名的总和。
然而,这种模式面临挑战:低龄用户的支付能力终究有限,而且监管环境亦在趋严。卡游方面尚未公开详述其业务多元化战略,仅表示将“迎合消费者对更多样产品类别和IP内容日益增长的需求”。
记者就相关问题询问卡游公司,截至发稿未获回应。
盲盒卡牌风靡校园,“收割”未成年人惹争议
值得注意的是,在商业成功的背后,卡游的目标客群高度集中于未成年人,这引发的社会争议日益升温。
据央视财经调查报道,每逢周末,不少城市商场内卡游门店被孩子们挤得水泄不通:“顾客大部分都是几岁到十几岁的孩子,围在同一处货架前。有的左右把玩研究盒子,有的怀里抱着几盒产品排队结账,还有的缠着家长继续购买”。这些孩子为抽中稀有卡几乎到了疯狂的程度:有的小学生一次性花费上百元甚至数百元购买整盒卡牌。
盲盒式抽卡俨然成了小学生的新嗜好,甚至衍生出“商机”——孩子们自发成立卡牌小组,在校园内代购、交易稀有卡,俨然一种变相的“赌博”行为。
盲抽卡牌为何令未成年人如此沉迷?不确定性的诱惑是关键因素。广州政协委员、律师郑子殷指出,盲盒抽卡属于典型的概率游戏,通过设计极低概率抽中高级卡等机制,让心智尚未成熟的孩子体会到近似赌博的刺激快感,容易上瘾。
有心理学者分析,这种拆卡活动满足了未成年人的新奇刺激需求和社交归属感:未知的卡牌内容迎合好奇心,直播间或同好群体的分享互动又给予归属感。然而,其危害在于容易导致孩子成瘾和过度消费,沉迷直播拆卡影响学习生活,为攀比盲目购卡养成不良消费习惯。
监管和媒体已经开始密切关注这股未成年人“炒卡”风潮。
新华每日电讯在调查中直言,网络直播拆卡在某种程度上成为“围猎”未成年人的新型网络赌场。
记者发现,许多主播在直播间高速翻动卡牌、夸张叫好,如“恭喜XX宝宝抽中SSR(超稀有卡)!”等话术轮番上阵,引诱观众下单。“买家下单、主播代拆”的直播形式吸引了大量未成年人,而各大平台号称的未成年人保护措施几乎形同虚设。不少主播还以抽中高价值卡赠送奖品、宣传“一箱出几张稀有卡”的概率,引导小观众不停加码,颇有“以小博大”的赌徒心态。
有直播间主播自曝,一名未成年人5月至今已在其直播间消费8000多元,家长要求退款却未得到平台支持。
线下实体店同样缺乏有效的未成年保护措施。《央视财经》报道指出,根据市场监管总局发布的《盲盒经营活动规范指引》,不允许未成年人单独购买盲盒。但卡游作为“小马宝莉”卡牌盲盒的出品方,在实际经营管理中并未遵守相关规定。
记者调查发现,尽管一些卡游店铺在角落张贴了“未成年人禁止下单,拆封不退不换”的标识,或售卡机付款页面弹出“我已成年”的勾选项,但这些所谓提示形同虚设。店员并不会核实购买者年龄,自动售货机小学生也能照常操作。有的孩子偷偷用家长手机扫码付款,店家亦不加阻拦。
线上渠道方面,据报道,卡游官方小程序虽提示“未成年人不得购买”,但实际并未部署强制的实名和人脸识别验证;用户只需首次勾选确认年龄,之后便可反复下单,完全绕过了年龄限制。
大量家长因此将卡游推上投诉平台 。据新浪黑猫投诉数据显示,截至2025年6月26日,有关“Kayou卡游”的投诉多达1859条,问题集中在“不予退款、诱骗消费者、霸王条款”等,其中相当多是针对未成年人消费退款难的投诉。
一位消费者控诉,小朋友在卡游线下抽卡机刷掉巨款,商家以超低稀有卡概率诱导消费,付款时虽弹出未成年人禁止提示但字小且不起眼,结果孩子沉迷上瘾。事后家长要求退款却遭拒,只因付款已完成且“拆封不退”。
另一投诉称,未成年人在卡游购买虚拟卡时也仅有走过场的小字提示,且一经勾选成年后续下单均无需再次确认;卡游既不核实身份也拒不提供未成年退款渠道。未成年人退款难成为诸多投诉的共鸣点。
面对汹涌舆情和监管压力,卡游在招股书中将未成年人列为重要风险点,提示可能因未成年人保护不力而损害品牌声誉。
财经评论员张雪峰也直言,未成年人作为消费者,其权益应得到充分保障,卡游作为经营者应加强未成年人保护措施,包括建立有效的年龄验证机制、限制未成年消费、强化家长监护等。同时对于消费者投诉,卡游应积极采取措施解决问题,如提高产品和服务质量、健全售后体系,提升消费者满意度。
显然,在“收割小学生”标签的舆论压力下,卡游若希望成功上市并赢得资本市场青睐,必须拿出切实举措改善企业形象。亡羊补牢为时未晚,加强社会责任、保护未成年群体,才能为企业长远发展夯实基础。
天价卡牌频现二级市场,盲盒如赌引发泡沫担忧
卡游卡牌的火爆,不仅体现在中小学生的抢购上,也反映在二级市场的炒作上。
据泰山财经报道,卡游的盲卡在二手交易平台上频现天价成交。其中,小马宝莉系列的一张稀有卡牌曾拍出25.56万元人民币的高价。如此令人咋舌的交易价格,引发业内对卡牌价值泡沫的质疑。
有玩家指出,与全球同步发行、赛事体系成熟的宝可梦(Pokemon)卡片或生态稳定的NBA球星卡相比,卡游卡牌缺乏国际认可的收藏和竞技支撑,其价值高度依赖于IP热度和公司发行策略。
换言之,卡游卡牌目前的高价更像是“炒IP”的产物:哪部动画当红、公司限量投放,就可能炒出天价。但一旦IP热度下降或发行节奏改变,这些二手天价卡价值恐难长期维系。
有资深收藏者直言:“卡游卡牌更多是情怀驱动和市场炒作,一般没有全球统一的稀缺性保障,价格稳定性存疑。”
更大的隐忧在于,这种“抽卡博彩化”的销售模式潜藏系统性风险。盲盒抽卡本质上以小博大、几率诱惑,与赌博并无二致。一旦用户认知转变或监管明确定性,其商业模式可能面临调整压力。
目前,多部门已开展涉盲盒经营专项治理,强调不得以随机抽取方式销售法律法规禁止流通的商品、杜绝变相赌博行为等。虽然卡游卡牌本身不违法,但其营销手法与用户群体的特殊性使其备受审视。
疯狂之后是否迎来理性回归?卡游需要向市场证明,其业绩增长并非建立在不可持续的泡沫之上,而是有能力将一时的流行转化为长期稳定的业务。
75亿元优先股对赌在身,IPO成不得不赢的战役
除了业务运营层面的挑战,卡游还背负着巨额优先股对赌协议的紧箍咒。
2021年10月,卡游引入了红杉中国、腾讯等投资方的A轮融资1.35亿美元,发行了可转换可赎回优先股,并与投资人约定了上市期限。根据协议,若公司未能在优先股发行日起第五年(即2026年末)之前完成合格上市,投资者有权要求公司以本金加年息8%的价格回购全部或部分优先股。这一条款如达不到,将给卡游财务带来沉重打击。
随着卡游估值飙升,这批优先股在财务报表中的公允价值亦水涨船高:由2021年末的34.85亿元增至2022年末的36.86亿元,再到2024年末猛增至75.52亿元。
据招股书披露,截至2025年2月末,公司优先股负债公允价值高达95.36亿元。若无法如期上市、触发赎回,卡游将面临逾百亿元的潜在资金偿付压力。尽管账面上公司2024年底现金接近48.8亿元,“看起来非常充裕”,但相较近百亿的回购义务仍有巨大缺口。
显然,IPO已成为卡游不容有失的生死战。业内形容卡游当前状态是“如芒在背”——背后顶着95亿的债务利剑,唯有上市才能化解。
卡游在招股说明书中将此次募资的用途安排得满满当当:45%用于扩建升级生产设施,15%用于丰富IP矩阵及加强IP运营,10%用于产品设计与新系列开发,8%用于优化仓储物流,7%用于业务运营数字化,5%用于品牌推广,剩余10%用于营运资金及一般用途。这些投入规划显示公司谋求在产能、IP和渠道各方面夯实基础,以支撑未来增长。
不过,从投资人角度来看,更关注的或许是——上市融资能否顺利完成、对赌优先股是否顺利转股从而消除巨额财务隐患。毕竟,一旦上市失败,不仅优先股需天价回购,公司前期扩张投入也将难以为继,这对卡游将是无法承受之重。
在发行上市前夜,卡游需要向市场讲好自己的故事:既要证明卡牌热潮带来的高增长可持续,又要化解外界对其商业模式和风险点的质疑。从目前看,卡游的基本盘依然稳固:凭借丰富的IP储备、庞大的渠道网络(覆盖全国31省份的217家经销商,以及32家自营旗舰店),公司在国内青少年卡牌市场形成了一定护城河。2024年其在全国的经销渠道收入占比仍达80%以上,线下销售网络渗透力强。
然而,未来卡游能否走出“未成年人经济”的舆论阴影,拓展更广阔的用户群体,将直接关系到其增长空间和估值水平。资本市场对“二次元”与IP经济的追捧终究需要回归理性盈利。
对于这家年入百亿的卡牌公司而言,现在正是关键时刻:上市钟声即将敲响,考验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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